尚有【【【蝉】】】

注意你的言辞,我会善用拉黑功能,想说难听的,私聊我要支付宝,二百块钱听一句。

杜鲁门主义【现代AU】[14]

明楼是推开了手头的事务赶来的,待不了太久,见到了人,放下了心,终究还是得走。

明诚几天来一直有心带他在巴黎走走,但是身体却在成年后少见的不争气。他持续低热,眼前发黑,食欲不振,脸颊在可见的程度里凹下去一个弧度。就为这个,明楼不得不多留了几天。他不是会妥帖照料病人的仔细心性——十年前他照顾过明诚,大约是他这辈子最值得一提的耐心。十年后再面对明诚的时候,他的记忆已经完全的生疏了,唯一记得的大概就是要给明诚每日沏一杯糖盐水,让门口的中餐厅餐餐送白粥上来。

等到病愈,已经是明楼必须要走的最后一天。航班定在凌晨,明诚皱着眉头看订票信息:

“时间不好,半夜的飞机未免太熬人,等回了国内,不好倒时差的——还是换家航空公司,我来联系。”

明楼摆摆手表示不用。等到明诚坚持了三回,明楼不厌其烦的拒绝了三回,才让明诚真的偃旗息鼓,转而把关注点放到明楼来到巴黎的第一顿正经午餐上去。

午餐的餐厅是明诚提前定下来的,就在相邻的街区,步行就到。地址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靠窗的位置得天独厚,可以看到广阔的异国街头风光。明楼眯着眼睛靠在藤编椅背上——睡了几天沙发,他伸不直脚,骨头都叫嚣着发酸,何况明诚病着,热度反反复复叫人揪心,他也不敢真的睡沉,夜里提着一分神经,随时竖着耳朵听着动静,担心明诚叫不来他,又自己下了床。

明诚好强——和其他的性情一样,师从于他,学了个九成九,剩下的一分,就是这份不愿意麻烦任何人的不合时宜的执着——他永远学不会像明楼一样,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付出和服务。明楼落地的第一个夜里,由于十个小时的航程和更长时间忧虑的折磨,意外的战胜时差,入睡得很快。睡意是坚【河蟹】挺的,而身体由于透支的疲倦而处于半兴奋的状态,这一觉就睡得格外的踟蹰徘徊,仿佛陷了一只脚在黑甜乡的破落泥泞里,一只脚在往外挣。在意识半睡半醒的挣扎里,他突然听到有脚掌小心翼翼踩住地板的微妙声响,像是夜半开始活动的猫。他意识到那是明诚,甚至感觉到他在沙发前停住了脚步,俯下身来看他。

明诚的脸俯得很低,呼吸几乎要惊动明楼鬓边的碎发。大概会是一个久别重逢的吻,明楼在朦胧睡意里揣测。

结果当然不是。明诚似乎是真的心无旁骛,只简单的想看看他。他的呼吸屏得又细又长,安静得像是一部分空气,叫明楼怀疑刚才捕捉的细微响动只是一场幻听。黑暗里失去了可以参考的时间轴,说不准明诚到底看了多久,直到明楼觉得自己的眉心在几乎实体化的聚焦里发烫,明诚才抬起身子,离开的脚步听起来,大概是往厨房去了。

听到顶灯开关啪的一声被打开的响动,明楼终于在冥冥之中挣脱泥沼,坐起身来。他被自己突然的动作恍了一下,在失重感里扶了一下额头,翻身起来去厨房找明诚。

厨房的灯有些昏暗,明诚穿一套薄珊瑚绒睡衣,扣子只匆匆扣住两颗,光着脚踩在厨房的白瓷地砖上,扶着水池就着杯子,皱着眉头慢慢地喝水。大概是咽喉痛的厉害,他每嘬几口就要停下,喘口气才能继续喝。明楼刚醒,眼睛见不得光,眯着看了好一会才觉得不对,玻璃杯璀璨晶亮,没有一丝水汽,明诚喝的根本就是冷水。

他在一瞬间开始谴责自己,居然就放着根本不会心疼自己照顾自己的这么个人,独自在异国他乡生活了三年。明楼觉得大概是自己疯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么多,大不了就去拼个鱼死网破,自己却选择了对彼此都最残忍的那个。三年间的夜夜诛心,抵不过明诚的委曲求全,一千多天的忧心难解,都不如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拖着病躯默默的喝一杯冷水。

他咬着牙说:

“怎么起来了不叫我。”

他觉得自己的发声并不突然,怒气也压抑得恰到好处,但明诚还是在他的目光里肉眼可见的打了个抖。他在转身去看明楼之前,手脚麻利的毁尸灭迹——把手里的水一掬泼进了水池,明诚才扭过头来,喊了一句大哥。

昏黄的白炽灯让明诚看起来气色稍微好了一点,而实际上明楼依然记得他苍白的嘴唇和灰败的脸色。太胡来了,他咬着牙想,三年了,怎么就没有一点长进。

他伸手去夺杯子,而明诚心虚,转身就去开水龙头,把玻璃杯放在水下去冲。这是一种忤逆,只是换了一种柔和的表达方式,本质仍然是恶劣的。明楼被跋过山涉过水的疲惫冲得太阳穴发烫,一时也不能理解自己对那只无辜的玻璃杯到底有什么执念,只是一味的去捉明诚浸在水流里的手,坚定得不可理喻。

水是冰冷的,流动着要带走他们的体温。明诚的手指在流水中被明楼捉住,攥紧,熟悉的陌生,陌生的惶恐,在这个即将过去的夜里纷至沓来,他们都沉默,呼吸交缠在耳畔,身体都僵硬,都渴盼。

玻璃杯最终脱手,碎在不锈钢的流理池里。声音在夜幕里太突兀了,以至于罪魁祸首的两个人都跳开了一步——向着不同的方向。

明诚手忙脚乱的去捡玻璃碎片,明楼冰凉的手托住他的小臂阻止他:

“我来收拾,你还要喝水吗。”

明诚停了手,圆的眼睛里迷茫和惊慌打碎揉成一片,他有些无措的看着明楼,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不喝了。”

明楼拉起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衣襟上擦干,他看着垂着头的明诚,责怪说出口也变得柔和,他说:

“怎么就喝冷水?不要贪凉,你还病着。热水壶在哪里?”

明诚垂着眼睛不说话,听到明楼问到水壶,他摇摇头表示没有,说平时喝热水都要现烧的。

大概是怕烧水的声音太大,把睡着的自己吵醒。

感动,又感动又气恼,懂事,又懂事又迂气,挥挥手,叫他滚回床上去睡觉。

第二天果然又烧的严重了。

明诚大概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在那以后的每个夜晚,明楼都没再睡稳过。他本来就谨慎,现在更需要每晚都支着耳朵去捕捉那猫掌一样的细微脚步,于是他的睡眠更浅,能听到明诚的辗转反侧,徘徊叹息。

心思还是这么重,明楼想。

事实证明明诚不仅是心思重,而且更是心思细,提前定下的一瓶Amontillado,作为餐前酒,不太正派却很合适,正好治愈明楼寡淡的味蕾。和费了点心思挑选的酒相比起来,正餐就有些差强人意。好在明诚大病初愈,胃口不佳,再好的食物也是暴殄天物,而明楼跟着吃了几天白粥,口舌已经寂寥到已经到了吃什么都觉得过得去的地步,于是这餐迟来的接风多少算是愉快。

明楼就餐时信奉食不语,平日里在餐桌上说话,大多是明家大姐开口,他不得不应,等到和习惯相同的明诚对面而坐,相顾无言,他才想起,由于心疼明诚病中的浑浑噩噩,他想说的话还一句都没有说。

话题的开端总是艰难,明诚看起来吃得全身心投入,头都不曾抬起,只专心致志的去切自己那块火候不太对的牛排。直到明楼清了清嗓子,他才稍微僵硬的坐正了一些,手上的动作放慢,可是仍然不看明楼。

开端应该轻松明快点,明楼这么想,于是他闲聊似的说:

“明台叫我带盒巧克力回去,我们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明诚把一块肉咽下去,说:

“看时间吧,有一家很不错的店,只是要排队,太耽误时间。”

明楼点点头:

“买不到也就算了。”

“没关系,”明诚抿抿嘴唇,“今天如果来不及,过段时间我买好给他寄回去。”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明楼拈起被子喝一口酒,不经意似的说:

“也不用麻烦,国际邮件太慢,你回国的时候,可以顺道带回去。”

明诚终于抬起头来,然而眼里也不是欣喜,也不是抗拒,是一片少见的茫然。

“怎么,没想过回国,还是已经有了安排?”

明诚摇摇头,没说是为了哪个问题,明楼也不问,持了叉子去取沙拉:

“那就回国吧,大姐手术后身体一直都不好,公司里的事情也不能再让她操心,你回来,正好多个人手,我和大姐也放心。”

“明台呢?”

“他太幼稚,”明楼盯住他的眼睛,解释的云淡风轻,“他还需要磨炼,目前把这些事情交给他,不现实,他小孩子脾性,只会一团糟。”

明诚笑了,谈到明台,他总是笑。他说:

“不用着急,明台没离过家,一直在家里的掌上明珠,心性娇气一点也是正常的,等年岁长一点就好了。”

“灌木丛里养不出雄鹰,大姐护他护得太厉害,我倒是怕他一直在大姐的翅膀下下,永远没有机会长大。”

“那也是他的福分。”

明楼突然地停了手,探究的目光意味深长看着明诚,半晌没说话。还是明诚自己觉得不对,赶紧改口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明楼垂着眼睛点点头:

“我知道,不说了,吃饭吧。”

这顿饭自然没有再聊这个话题,接下来的对话都变得轻松愉快,明楼问了他的学校布局,问了老师教授的性情风格,甚至还饶有兴味的听明诚讲了一段有关巴黎九大那条河的风闻传说。他们都是聪明的人,彼此的默契在任何方面都曾经相形相应,以至于即使分开了三年的时间,也依然能心照不宣的避开尴尬的话题。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巴黎的街头漫步,甚至耐下性子一起排了队,买了两盒明台点名的巧克力,在卢浮宫门口的长椅上分食其中一盒。

明诚含了一颗转头去看卢浮宫的售票处,问明楼,既然来了,要不要进去看看。明楼在巴黎不太炽热的阳光下眯着眼睛摆摆手,说,没有合适的情绪,进去也没有意义,等到哪天心平气和了,再来就是了。

明诚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情绪,也没有问他哪天还会来,他只是抽出手绢递给明楼,和他并排坐着,看着日色逐渐晦暗下去,消磨掉一个午后。

晚饭是在明诚的房子里吃的——明楼说中午吃的有些闷,突然想念明诚做的阳春面。等到明诚做好了端给他,明楼埋头吃了两碗,语气里还是颇有些遗憾:

“这面不是家里的味道,到底是不太一样。”

明诚笑着说:

“还是大哥嘴尖。巴黎的面条都是机制,比不得家里的筋道。”

明楼意犹未尽的又盛了一碗面汤,陪明诚坐着慢慢喝,等到明诚搁下筷子,说回来再收拾,先送明楼去机场的时候,明楼才摆摆手说:

“不用,我在机场租了车子,正好还回去,你病才好,又吹了一天的风,别送了。”

明诚愣了一下,点点头,看着明楼套上大衣,上前帮了一把手,帮他抻着袖子。明楼套上大衣,习惯性的转向明诚,让他帮忙整理驳领。他们的动作都熟练,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像是这之间相隔的每一天,都曾经这么平淡的度过。

然而到底是生疏了,破绽出在明楼拥抱明诚的动作上。他们都不知道亲密的拥抱是否合适,于是这个拥抱在礼仪和失态之间摇摇摆摆的徘徊,彼此的胳臂都有些奇异的僵直。

一个拥抱终于结束,明楼松了手,顿了一下,抬手揉了揉明诚的后脑勺——这个动作只存在在明诚非常模糊的记忆里,带着大家长式的宠溺的爱抚,上一次发生的时间已经渺远不可考。

明诚在绷紧的手脚和神经里想,大哥果然是大哥,他还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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