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蝉】】】

注意你的言辞,我会善用拉黑功能,想说难听的,私聊我要支付宝,二百块钱听一句。

形式主义【谭赵】【35】

安迪坐一早的飞机离开,临行前还严恪其职地往一秘邮箱里发送了谭宗明的行程表,而一秘崩溃地发现,在按照安迪的安排提前三个小时敲开谭宗明办公室的门,提醒他行程的时候,被安迪安排好同样的工作的二秘已经等在了那里。

谭宗明和两名秘书几乎在同时感受到了安迪离开时对所有人工作态度的担忧和怀疑。谭宗明对着面面相觑的两个小秘书皱皱鼻子,苦笑着伸出手指往她们身上虚空着点了点,口气酝酿了几番,在嘴里打了几几几转,却还是不够严肃:

“看来以后不能再给你们带小蛋糕吃了,安迪嫌我对你们太好,已经开始怀疑我的领导能力了,再这么下去,她大概要揭竿起义了。”

把两个嘻嘻哈哈的小秘书请出办公室,谭宗明先把一瓶护肝药从抽屉里拿出来,防止自己忘了吃。中午的饭局约了国土局的几名领导,推杯换盏注定是少不了的,实际上,他确实还记得赵启平当年的医嘱,于是烟酒都戒了不少,然而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总有实在躲不过的时候,人情社会摆在哪里,谁都躲不过,所以他会提前喝一点护肝药,图个安心——就比如今天这样的场合,请人帮了忙,成了事,不喝几杯就更说不过去了。

灵犀湖度假村的对岸的一小块地是谭宗明当年和城建局谈判留下的战利品,他当初就有自己的打算,想着盖一栋独门独户的小楼,圈个大院子,喂上几只狗几只猫,挖一个池塘,洒上一池锦鲤苗。但是因为整块地的批文是商业用地,即使谭宗明找了关系去批个人用地,也是很麻烦的事情,而后赵启平无声无息不告而别的远走他乡,事情也被他刻意逃避一般的搁置了di
下来,直到前一阵子安迪提醒闲置土地的回收政策,他才想到要处理——而恰巧第二天他就在酒吧遇到了终于回来了的赵启平,情节简单粗暴,简直像是粗制滥造的小说的剧情。以至于他甚至在某天失眠的时候想过,宇宙万物间的联系都有冥冥之中的安排,一环套一环犹如注定,也许他应该早些做这件事,赵启平也会早些回来。

这个念头对谭宗明来说简直可笑——早些年他鬼神不忌,甚至不顾合伙人请来的风水先生的胡说八道,买下一间据说犯了诸多忌讳的仓库储存货物,并且凭借它当年就挣下了市场份额一半的分量,赚的盆满钵满,算是为自己的王国铸下了最初的坚实根基,怎么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开始相信这种神神道道的说辞,关心起什么冥冥之中的安排来了。

如今批文已经下来,其中波折谭宗明懒得关心,他要的只有结果,然而他深谙做人处事之道,事情也一向做得圆滑,略表心意小礼物早几天就送去了各人府上,而在最好的饭店摆酒做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抽屉还没来得及关上,于是谭宗明看到了那只牛皮纸的档案袋,边缘已经有了磨损,它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而且经常被人翻阅。谭宗明忍不住停下了动作,伸手摸了摸纸袋的封口,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把它没有拿出来。纸袋里的内容他已经记得很清楚——无数遍的翻阅已经让他不需要翻开就回忆边边角角的细枝末节——那是一份设计图纸,两层的别墅,尖顶的阁楼,有着谭宗明喜欢的大户型,和赵启平中意的欧式外观。纸袋的封口在这些年里无数次的被打开,又无数次的被收起,质地变得脆弱,露出毛喇喇的纸茬来。

从前谭宗明不知道这份图纸到底要在抽屉里把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到哪天去,就如同谭宗明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去建造这样的一栋房子一样。而现如今它即将从图纸上呈现在世人眼前,仿佛搁置中的这些年,都如同无垠的云烟,从他的眼前散开了来。岁月有多温情,又有多仁慈,让他弄丢了赵启平,还有机会再次遇见他;岁月有多决绝,又有多无情,让他在三年后才得以去弥补因为愚蠢自大而搞砸的一切的一切。

幸好一切都在不算太晚的时候发生。

电话就在这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谭宗明为珠珠请的特殊教师的号码。他接起来,那头的年轻的老师的声音有着显而易见的手足无措:

“谭先生,珠珠发烧了,我们准备送她去医院,但是她使劲儿哭……哭的很厉害……她还有别的什么病症吗?”

急切的语气总是会有一些感染力,于是谭宗明也罕见的着急起来:

“心肺和肠胃发育不完全,别的问题目前没有发现,你们在哪家医院?”

“六院,我先帮她挂号,您能尽快赶来吗?”

谭宗明挂了电话就往医院去,二秘踩着细高跟,从茶水间啪啪啪一路追到谭宗明的私人电梯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叮嘱他,说您一定要记得去应酬,这几个人都是好不容易凑齐的,您别放鸽子!谭宗明心急如焚,花了十足十的力气按了几下电梯的关门键,敷衍的冲着她点了点头,在她崩溃的表情里离开。

谭宗明一路飞奔,几乎要闯掉几个红灯,赶到医院的时候,珠珠已经在输液室里挂上了点滴瓶,正处在哭累了养精蓄锐的阶段,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憋的通红,趴在老师的怀里,正抽抽搭搭的打着嗝。一看见谭宗明过来,她探着小身子张着手去够谭宗明,哽咽着刚喊了一句“爸爸”,就又哗啦啦的哭了起来。谭宗明心疼的快走了几步,一手把她接过来揽在肩头,拍着她的脊背给她顺气,一边腾出一只手给年轻的老师道谢,感谢她合同之外的额外工作。

谭宗明一向大方,要求却不多,说是做教师,其实不过是教小孩子学说话,工作轻松,酬劳却不低,所以年轻的老师对他很有好感,见到谭宗明这么客气,自己反而先不好意思起来:

“是我疏忽了,早上去的时候,珠珠精神就不算好,我陪她认动物,认着认着突然哭起来了,我才发现她在发烧。”

谭宗明抱着哭到几乎岔气的珠珠,觉得头都在疼,他不可能翘了饭局在这里陪她打点滴,今天约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面子,他谭宗明放了鸽子就是不给面子,以后见面难免要尴尬,可是女老师也只是个老师,让人在这儿陪着也的确不合适,谭宗明头大如斗,想了一会儿,对老师说:

“于老师,你帮我抱一会儿,我去找个人,一会儿就回来。”

他不确定今天的赵启平有没有上班,但是他潜意识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只有他,无论离别有多久,他还是愿意信任他,六楼的儿科到八楼的骨科,谭宗明懒得等电梯,直接从安全通道往楼上去,等到终于走到八楼,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抽烟的赵启平。

赵启平有些疲惫似的勾着头,细长匀停的指尖松松地夹着一根点着的香烟,熟练地凑在嘴边抽了一口。谭宗明的脚步不算重,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却显得格外的突兀,赵启平抬起头,就看到眼前的谭宗明。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打招呼似的勾起嘴角笑了笑,又缓缓启开薄红的双唇,眨了眨眼睛,呼地把一口烟雾冲着谭宗明慢悠悠地吐了出来。

谭宗明没有避开赵启平挑衅一般的动作。他还记得赵启平是不喜欢烟味的,当初为了躲避室友的荼毒,跑到他的小公寓去借书房。时光无情地改变了太多的东西,至少现在,赵启平看起来,已经十足是个熟稔的老烟枪了。

赵启平又抽了一口,把烟头按在台阶上,摁出一个小小的碳黑的点儿出来,有些懒洋洋地问:

“谭总怎么又来了。”

谭宗明伸手挥了挥洇到眼前的烟雾,口气有些沉:

“我记得你从前不抽烟。”

“人总是会变的谭总。”赵启平挑了挑眉毛,“比如我也记得,谭总从前也不会亲自爬楼梯。”

谭宗明动了动嘴,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全部闷在心口,像是一块鹅卵石,在他的胸口里很沉很沉的往下坠,坠到他终于觉出实实在在的疼痛来。手指攥了几下,谭宗明压抑住想要去拉他的胳膊的欲望,清了清嗓子说:

“少抽一点,对身体好。”

赵启平歪头从下往上的看他,挑着眼睛笑,摇了摇头说:

“算了不说这个,谭总百忙莅临,有何贵干,总不能是来教我怎么养生的吧。”

“珠珠病了,在儿科的输液室里,我中午有事不能陪她,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可靠的陪护可以推荐。”

“什么病?”

“有点发烧,打着点滴呢,开了三瓶。”

赵启平站起身来拍了拍白大褂,他站在比谭宗明高两级的台阶上,看起来就居高临下的傲慢,他哼了一声,抬腿向着安全门走去:

“听说不是谭总的孩子,真的假的啊,别是当年留下如今找上门来的情债。否则谭总怎么这么上心,孩子的爹妈不管?”

他的口气带着明显的抗拒,声音里有一些不清不楚的情绪,反而让谭宗明觉出一点受用来:

“是孔小龙的孩子。”谭宗明在他的背后低声说,“孔小龙和芒果的孩子。”

赵启平定下了脚步。

“你说芒果心脏不好,是真的,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根本不能生孩子。珠珠是早产,七个月就剖出来了,因为芒果不行了。”

“她刚出生的时候,比我的手大不了多少吧,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孔小龙就知道哭,孩子都是我找保姆带大的,孔小龙个蠢货,把孩子扔给我,酒吧扔给我,自己跑去青藏跪经,找那见鬼的心灵的安宁去了”

“她今年三岁,可是还不怎么会说话,智力发育迟缓,心肺和肠胃功能也不齐全,三天两头生病住院,可是只要她在努力的长大,我就不会放弃她。”

“所以她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可我就当她是我的孩子,这个解释赵医生能接受吗。”

赵启平转过身来,有些诧异的盯着他,亮而且直率的大眼睛毫无保留的在他的脸上逡巡打量,最终停在他的眼睛上,而谭宗明足够的坦荡,在赵启平沉默的注视里与他对视,终于让赵启平在他直白的目光里败下了阵来:

“一会叫个小护士,让她帮你举着吊瓶杆,去我值班室坐会儿吧。”

赵启平的值班室没有什么特别,简单的几样摆设看起来都很陈旧,但是向阳,光线轻柔的透过大窗户撒进房间里,有朝气蓬勃的味道。珠珠哭得太累,已经在谭宗明的怀里睡着,赵启平指了指床,示意谭宗明把小姑娘放上去,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去翻柜子,找出一盒糖来,连口型带比划的问谭宗明:

“她一会儿能吃这个吗?”

谭宗明忍着笑点点头,觉得他像一只自娱自乐的小猫。

谭宗明在医院待了很久,于是走得很匆匆,赵启平也不送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他夹着病历本照例去看几名他重点观察的病人。十六床的阿婆住院有两周,是在家里上厕所时摔断了一根肋骨,年纪大了骨质疏松,愈合得不算好,但是人很健谈,善良又友好,有忙碌但是孝顺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赵启平去的时候她正带着老花镜侧着头就着阳光看一本书,撇见赵启平,很高兴的跟他打招呼。

等到问完了今天的情况,老太太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脸上带着小孩子分享一本漫画书一样的淘气表情,说:

“小赵医生,老婆子要送你样东西来。”

“又是糖吗阿婆?”赵启平配合的做出期待的表情,俯下身子和她说话。

“糖不能多吃,昨天给你了,今天不好再给你。今天送你样好东西——”她笑的非常调皮,从枕头底下珍而重之地拿出一根珠串来。红色的线绳被精心的编出繁密复杂的花纹,还坠了一只布满雕花的桃木珠子,做成可以戴在手上的样式。老太太献宝一样偷偷摸摸往赵启平的白大褂兜里塞,骄傲得像个小孩子,压着声音跟他邀功:

“我自己编的,你看这个绳结,每编一股就要念一句好听话,这珠子是我儿子在郊外庙里求的,大师开过光的,带着长命百岁,你如果不戴,拿去给喜欢的人戴也是好的呀,当个护身符,灵的来!”

赵启平忍着笑点头附和,拍了拍兜表示自己会好好保存,真诚的跟她说谢谢。

等到赵启平查完病人再回到值班室,珠珠还在睡着,同科室的刘医生正坐在桌子前收拾病例表。两个人轻声打了个招呼,赵启平掏了掏兜,把珠串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刘医生眼尖,扑过来拿过来看了看,压着声音说:

“呦,这谁给的啊?”

“顾家老太。”赵启平伸手比了个十六床的手势,“说是自己串的,颜色还挺喜庆。”

“好多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小时候老戴,说是吉祥平安,逢凶化吉,老一辈的讲究了,这年头很少有这东西了,都流行带什么玉观音玉佛祖了。”

“好东西啊?”

“肯定的嘛,都说心诚则灵,这玩意儿吉利,说是能消灾避祸,带着玩儿也是好的嘛。哎我走了啊,刘院长还找我呢,这谁家小孩儿啊,多好看一小姑娘,你看着点儿,吊瓶该换了啊。”

赵启平点头跟刘医生道别,珠串拿在手里看了看,还是重新揣进了口袋里。空等到他再扭头去看床上的珠珠时,才发现她已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醒了。

“爸爸。”她冲着赵启平伸出了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爸爸。”

“爸爸忙工作,等你的病好了,他就来接你。”赵启平握住她软绵绵的小肉手,另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体温,又揉了揉头发。

“爸爸。”珠珠盯着他的脸,固执地又叫了一声。

“你怎么乱认爸爸呢,你老爸听了要难过的。”

珠珠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很伤心地盯着他,眼看着又要瘪嘴哭起来,赵启平最怕这个,赶紧转移话题,问她:

“你怎么老叫我爸爸呢,咱俩之前见过面吗,应该没有吧?”

“见过。”珠珠努了努嘴,有些艰难的说。

“哪儿啊,哪儿见过啊,我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那个,那个。”珠珠伸出手在空中比划,划了一个正方形出来,又用两只小手做出开合的动作,她似乎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些着急的冲着赵启平哼哼唧唧,“黑色的,你在里面。”

赵启平愣了愣,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包,对着珠珠亮了亮,说:

“是不是跟这个差不多?”

大概男式钱包长相总是万变不离其宗,于是珠珠如释重负的笑了,她指着赵启平手里被展开的钱包的夹层,在可以塞进一张照片的透明卡位上戳了戳,很笃定的绷着小脸说:

“你在这里。”

酒桌上的推杯换盏从来都不是新鲜事,平日里饶是谭宗明也不能拒绝,但是这天的时机很巧,几位领导下午有一场会要开,所以只简单的举了两三盅就作罢。等到散了酒席,谭宗明叫了司机过来,就直接赶到医院去。

值班室的门没关,只虚虚的掩着,被风吹得一开一合。谭宗明轻轻推开门,就发现赵启平搂着珠珠,两个人都睡着了。下午的阳光斜度增大,掠过赵启平的脸颊洒在地上,看起来温暖轻柔如同薄纱。赵启平的额发柔软的散下来,若有若无地搭在挺拔的鼻梁上。他睡的不算安稳,眉心皱出清浅的纹路来。谭宗明尽可能小心的拉开桌子前的椅子想要坐下,椅子腿和地板有轻微摩擦的声音,等他坐好再去看床上的两个人,才发现珠珠圆溜溜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睁着,正扭着头直勾勾的看着他。谭宗明赶紧把手指拦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歪头睡着的赵启平,摆了摆手。而珠珠似乎看懂了他的示意,轻轻缩了缩,又把头严严实实地埋进了熟睡的赵启平的怀里。

他们一系列的交流做得无声而且默契,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于是没有惊醒熟睡的人。谭宗明终于再次坐在了毫无戒备沉睡着的赵启平的身边,像是从前无数次夜里醒来时一样。

赵启平一向不需要太多的睡眠,这首先要仰仗他年轻人的无穷精力,其次大概就要感谢他良好的睡眠质量。他可以在短时间里就睡得很熟,而在这之外的时间里,他始终可以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他很专注,兼之又很聪明,他的成功就像是被阳光和雨露眷顾的兰草,注定有一天会绽放在指尖——而谭宗明差点愚蠢的毁了它。

他做错了很多,但凡有足够的羞耻心,大概都不应该再出现在赵启平的面前,赵启平平和的态度不是他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的理由,没有说出的拒绝也许是赵启平最后的礼节,可能他真的应该有自知之明。

他谨慎的伸出一只手去,轻轻的捏住了赵启平搭在床沿上的右手的手指。赵启平的手细长,骨节分明,但是有力,掌心温暖,指尖冰凉,因为时常使用酒精洗手液消毒,他的皮肤上有轻微的干燥的细纹,谭宗明用指腹摩挲着浮着些许血管的手背,突然想起赵启平说过,人的心脏,是和自己的右手拳头差不多大的。

那么握住了一个人的右手,是不是就能抓紧一颗受了伤之后游离不定的心了呢,是不是就能拥抱他,保护他,温暖他,补偿他了呢。

谭宗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合拢手指,把赵启平的右手轻轻地握在了手心,用自己的嘴唇去贴近冰冷的指节,动作轻柔,就像是忠诚的信徒,去亲吻一枚被时
间呼啸的桀风逐渐吹冷了的烈火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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